晨风吹散了迷雾,太阳在东方露出了笑脸,井冈山上一片翠绿。彭德怀、滕代远同志率领红五军的战士,一路笑声一路歌,喜气洋洋地从黄垇回到了井冈山的茨坪。
红五军突出重围,离开井冈山以后,国民党反动派对革命根据地实行“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的血腥政策,屠杀了许多群众,烧毁了所有的房屋。五大哨口之内,浓烟弥天,哭声动地。这年春天,整整下了四十多天大雪,冻死和饿死的人不计共数,幸存下来的群众,躲进深山,过着“石洞为屋草当被,树皮旅根度光阴”的悲惨生活。
红五军一进村,荒凉的山村瞬时热闹起来了。
“彭军长回来啦!”“红五军回来啦!”茨坪人民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不到半天功夫,人们扶老携幼,纷纷从深山老林里走了出来。见到彭德怀同志和红五军,大家激动得热泪夺眶而出,怒不可遏地控诉国民党反动派杀人、放火、抢劫财物的罪行,要求彭德怀同志为他们报仇雪恨。
彭德怀同志望着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乡亲们,不由得也流下了眼泪。他对乡亲们说:反动派把你们害苦了,这深仇大恨一定要报。今天,我们回来,就是要和大家一起,继续同反动派进行斗争。
彭德怀同志命令战士们帮助群众重整家园,并且挨家挨户地进行慰问,把缴获的粮食、布匹、食盐、药材分给大家。
这天晚上,在茨坪王洲垇下的一间半壁破屋里,彭德怀、滕代远同志召开了原区乡工农兵政府干部会议。彭德怀同志听取了干部们的汇报,给大家分析了边界形势,明确指出蒋桂军阀混战对恢复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提供了有力的条件,号召大家坚定斗志,同国民党反动派斗争到底。彭德怀同志说:目前群众生活很困苦,干部要关照他们,部队缴获的一批银元,要尽快开个大会,发给群众,资助他们的生活,帮助他们尽快恢复农业生产。
第二天早饭后,五大哨口内的群众,在区、乡干部们的带领下,来到茨坪北桥旁边的一块稻田里,等候开大会。几个月来,群众都是分散躲进深山老林,难以见到天日,更无法相互见面,这会走到一起,真有说不出的兴奋。他们有的跳,有的唱,有的拉家常,有的互相打听熟人的下落。那股亲热劲,真是无法形容。
不一会,红五军的几位干部来到桥边,会场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贺国中同志主持大会。胡保才同志向大家宣布说:乡亲们,我们离开井冈山已经有三个月了。过去,大家为巩固和发展革命根据地,做出了很大的成绩,付出了很大的牺牲,现在,我们回到了老家,又要和大家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今天,请乡亲们来见见面,想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我们缴获了一些银元,送给大家,请大家排好队来领吧!”
“怎么?送给我们银元?”
“那怎么行呢?红五军的生活多艰苦呀!”
“是啊,他们自己勒紧肚子过日子,熬断筋骨走肿脚,不吃不用,而把钱送给我们,不能收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
胡保才同志见这情况,叫战士们揭开皮箩盖,招呼着要大家领取。可是,谁也不愿意走过来。这时,贺国中同志抓起一把银元,走进群众的行列,一人发一块,往怀里塞。但是,贺国中同志刚一塞过去,群众又马上塞过来。
就在大家你推我让的时候,草坪村的林炳秀大娘精神抖擞地走上田埂,对群众说:“彭军长为了坚守井冈山,日夜行军打仗,不知受了多少苦,眼下反动派封锁得严,又是五月粮荒、油荒、菜荒时节,彭军长和红五军的同志们吃野菜,穿破烂衣服,还把浮财分给了我们。这些银元,应当留给红五军作军饷,大家说对不对?”
“对,对!”群众齐声呼应着。
尽管贺国中、胡保才等同志再三说明,但大家还是坚持着要把银元留给红五军。同志们经过反复地解释,还是没有办法,只好派人把群众的意见报告给彭德怀同志。
彭德怀同志知道了情况,立即来到了北桥。他高声地对乡亲们说:乡亲们,你们的心意我们完全理解,我们目前是有困难,但是,你们比我们更困难,这些银元是从敌人手里缴来的,都是我们穷人的血汗,现在是物归原主,大家不要再推让了,请收下吧!
大家听了彭德怀同志这番话,都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彭德怀同志叫两位战士抬着皮箩走到人群中间,亲自一块一块地发给群众。贺国中、胡保才、黄龙等同志,也抬着银元,给群众分发。
发完银元,彭德怀同志又给大家讲了话。他告诉乡亲们:毛委员、朱军长已经在赣南闽西开辟了新的革命根据地,红五军回来,就是要和革命根据地的人民一起,恢复各区、乡工农兵政府,重建赤卫队、暴动队、妇女会、儿童团。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军民捏成一个大拳头,就能彻底砸烂黑暗的旧世界,一声声,一句句,像食盐撒进炉膛,烧得人心热乎乎的。大家摩拳擦掌,喜形于色,又议论起来了:
“我们有几个根据地,力量就大了!”
“有彭军长在,什么困难也不怕!”
“只要红旗不倒,土豪劣绅就蹦跳不动!”
原茨坪区工农兵政府主席李常发看到群众情绪这样高涨,心里想,何不趁此机会给大家鼓鼓劲,用实际行动来感谢彭军长呢?于是,他走到会场前头,号召性地说:“同志们,彭军长和红五军一个心眼想着我们穷人,我们要用实际行动来报答彭军长,保卫井冈山。青壮年们,积极报名参加红五军吧!”
“好,我报名!”下庄乡一位青年马上响应,他走到队伍前面,又回头对大家说:“还有愿意报名的,站出来吧!”
“我愿意!”
“我愿意!”
大井、土岭、垇下、行洲、白银湖、荆竹山、锡坪等十多个乡的许多青壮年纷纷从队伍里走出来,当场出现了踊跃报名参加红五军的动人情景。
从此,彭德怀同志又带着红五军和井冈山人民一起,恢复被敌人破坏了的党组织和区、乡工农兵政权,打击反动派,镇压“还乡团”,推动了湘赣边界的工农武装割据的斗争。
夜已经很深了,皎洁的月亮把大地照成银白世界。
在茨坪北面的一座古老的祠堂里,松香竹片火下,彭德怀同志主持召开的原茨坪区所辖各乡工农兵政府负责人会议,还在继续进行屋里不时传出阵阵笑声,站在屋外的军部传令兵、警卫员和担任警戒的哨兵们也受到感染,高兴地纷纷谈论着:
“彭军长呀,自从回到井冈山,总是起五更、睡半夜,翻山越岭,到村寨里去看望原来的区、乡干部和贫苦工农。”警卫员用十分崇敬的口吻说。
“就是嘛,听彭军长说,要恢复工农兵政府了。唉,真带劲!”传令兵也津津乐道地说。
一位站岗的哨兵说:“只要工农兵政府重建起来了,我们又可以同赤卫队、暴动队一起站岗放峭打敌人!”
的确,打从红五军问到茨坪的那天起,彭德怀同志就一直在为恢复井冈山的红色政权操劳着。他身背斗笠,脚穿草鞋,走遍了五大哨口内的冲冲坳坳,找群众促膝谈心,了解区、乡干部在反“会剿”中的表现,询问生活情况,征求如何继续开展武装斗争的意见。大家谈到高兴的时候,他爽朗大笑起来;大家谈到悲痛的日子,他紧紧地咬住牙关。……彭德怀同志平易、和蔼,干部群众都把他当成亲人,说话无拘无束,心里想什么,嘴里就讲什么。彭德怀同志非常清楚地看到了井冈山人民对无产阶级事业的那颗赤诚的心,更加感到群雁必须有头,要迅速将地方各级工农兵政府重新建立起来,领导广大群众继续开展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
那天中午,彭德怀同志正在军部和几位地方干部谈话,忽然警卫员领着两位同志走进来。彭德怀同志一眼就看出是原湘赣边界防务处党代表邓允庭和原大井乡工农兵政府土地委员柳青。他立刻迎上去,惊喜地招呼说:哎呀,是你们啦!来得好,来得好哇!邓允庭、柳青一坐下,彭德怀同志就告诉他们,正在研究重建红色政权的事情,邓允庭同志说。“我们也是为了这个问题前来汇报哩。”
原来,湘赣边界特委已在三月间就秘密恢复了工作,特委负责人邓乾元、陈正人在永新召集了特委扩大会议,决定集中边界李灿同志领导的红五军第一大队和王佐同志领导的“黄洋界大队”以及一部分赤卫队,组成湘赣边界红军独立第一团,在井冈山周围开展游击活动。为了配合红军独立第一团的活动,特委又号召边界各县要相继恢复红色政权。邓允庭和柳青就是遵照特委的指示,从永新到五大哨口来考察原区、乡干部的情况,当他俩刚到宁冈古城,就听说彭德怀同志领导的红五军回到了茨坪,于是,两人一口气就跑到了军部。
彭德怀同志听了边界特委的汇报,兴致勃勃地指出,现在正是时候,可以着手恢复。接着,又对邓允庭、柳青同志说,我看趁热打铁吧,大家分头去通知原茨坪区管辖各乡的主要干部,今天晚上到这里来开预备会,商量一下办法,先把茨坪区工农兵政府恢复起来,给边界各县做出个榜样来!
晚饭后,恢复茨坪区工农兵政府预备会议就在李家祠堂开始了。
“大家静一静,现在请彭军长讲话!”只听会场里一个人大声说,声音传到了祠堂外。
“快听彭军长讲话!”传令兵、警卫员和哨兵们停止了谈话,侧耳倾听。
彭德怀同志用那宏亮的声音,深刻阐明迅速恢复工农兵政府的重大意义,他说:根据现在的实际情况,必须加强武装斗争,镇压反革命,打击土豪劣绅的疯狂气焰,坚定人民群众革命必然胜利的信心。因此,各级工农兵政府要尽快成立起来,任务是发动群众继续进行土地革命,领导大家积极参加军事斗争,发展生产,改善群众生活。工农兵政府的机构设置,同过去一样。不过要告诉大家,应该把勇于牺牲个人、斗争坚决、严守秘密的坚强分于选上来。明天,我们去群众中动员,后天就召开成立大会,大家看行不行?
“行,没有意见!”会场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散会了,各乡负责人踏着月色,连夜往回走去。彭德怀同志屋里的青油灯还亮着,他和邓允庭、柳青同志一直谈到天明。
第三天上午,和煦的阳光普照山岭,火红的杜鹃绽露笑脸,各村选出来的代表,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敲锣打鼓吹锁呐,兴高彩烈地来到茨坪,参加庆祝茨坪区工农兵政府成立大会。人逢喜事精神爽。三百多名代表笑得合不拢嘴。经过三个多小时的大会选举,一致推选柳青为茨坪区工农兵政府主席,余振坤、李焕成、邹炳仁、朱老馆、兰亚七、骆来凤分别为财粮、土地、军事、抚民、评议、妇女委员。彭德怀同志根据湘赣边界特委的意见,宣布邓允庭为茨坪区区委书记。
茨坪区工农兵政府成立以后,彭德怀同志又领导区干部抓紧进行各乡工农兵政府的恢复工作。不久,大井、上岭、下庄、行洲、垇下、湘洲、白银湖、荆竹山等乡都恢复了工农兵政府。与此同时,各乡的党支部、团支部、农协会、妇女会、少先队、儿童团也重新组织起来。为了加强武装力量,各乡选送五名青壮年到区里组织赤卫队。乡里成立暴动队。红五军抽调了一部分枪支送给区赤卫队,并且派人帮他们训练。五大哨口以内,很快就以乡为单位掀起了平田废债、发展生产、改善生活、镇压“还乡队”、支援红五军的热潮。
茨坪区、乡工农兵政府的重新建立,像一盏光芒四射的灯塔,升起在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中心,照亮了湘鞍边界人民的前进方向,鼓舞了革命根据地人民的斗争热情。之后,永新、宁冈、莲花、遂川、茶陵、酃县等地,也以茨坪为楷模,先后恢复了工农兵政权,成立了县委和特别区委,地方武装得到了逐渐恢复和发展,各县的游击队、赤卫队迅速地展开了游击活动,到处打击反动派,不断壮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