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 如若初见
七月。水静风平。 茶几上,透明洁净的玻璃缸里,绿萝只于清水中饴养却分外恣意而旺盛。 而初时,它只是从盆栽上被修剪下来显得多余的枝芽,如若成文的笔墨,在你小心校对与审视里,默默被删减被舍弃而零落的文字。 那么,或多或少是存了委屈的。生生从葱茏繁茂之间被剥离与弃置,瞬间不复了繁华的展颜与鲜活。 拾起。与之隐忍相对,此刻风平浪静的晴好,却是一见倾心的暖煦与舒展。无语无言之后,便是妥贴于心底的收留与认可。我听闻到,隐于微细于脉落间的婉转与清洌,有花开同赏花落同悲的契合与静默。 宛若清水入瓮的清凉与甘冽,将墨绿的枝茎植于其间,并不饴养与修饰,不到几日光景却于剪断处生出细小白净的根须来,且日日长势持重旺盛,从未有止息的态势。终有一日再看时,方知它已重生于尘埃之上且妥贴于光阴深处了。 新植入两尾金鱼,一尾以眼睛突起且张驰有度而优雅丛生,一尾以鳍翅薄若蝉翼而婉转轻盈。投之以食,亦有贪恋争夺之势,而多时穿游绿萝根系纠结之间,闲适恬然。再或沉潜于水底栖睡,憨然恣意,静若处子。 旧绿新红,一静一动,却葱茏繁盛于点滴深处,相安亦无扰,宛若一檐之下的水静风平。 转念。微笑。不过因绿萝随性无争,甘之水土皆可存生,方婉然了此间情景。若它执念旧意深植于壤土,金鱼势必不能与它同赏一池清凉与洁净。而它栖于滟潋水色而茁然茂盛,是隐忍,是退让,是清绝于一澜错失之后脉脉颔首的淡阳与微风。 记忆。如若初见。 整理旧物时,一摞照片散置在角落里。 拾起。一张张寻过去。少年的稚拙沉潜于眉间眼底,中年的寂落与麻木也了然了痕迹。本是想用墨镜掩住些沧桑的,却终是欲盖弥彰的怆惶与忙乱,被晾晒在琐碎疲累的表情里了。 一张旧照里的自己,安静于层叠的光阴深处。端然有知,却依稀着少年的洁净,也还未抵达中年的庸常与迂腐。一袭柔软浅绿的短衫,细小清淡的鹅*染浸在琐细的纤维里。以致绿并无凌厉,*也无光耀与暧昧。一种柔和的映衬,并无琐俗。黑色刚过膝的纱裙,下摆疏落着宛若波浪的细纹。动感有加,却不躁亦无华丽。 背景是斑驳的暗灰,宛若岁月风干的印痕。一尊盘腿静坐仿似端然于岁月之外的佛像,手指微曲轻置于膝上。我倚在他身前,沉静浅笑的模样。两侧是苍绿的藤蔓蜿蜒攀附于暗灰的石雕上,以岁月暗长之势缓慢漫卷而来。映衬着彼时恬然洁净且并无杂沉的眉目,暗转的岁月光年便沉潜其间了。而浅笑回眸,散落了一地的,是怅然寂落的明亮与暗灰,沧海桑田的今时与昨年。 照片背面,是微蓝细小的笔迹。杭。灵隐寺。04年7月。 细细算来,已过去七载光阴。蓦然心惊,原来日子就若流水了呢。不惊不觉里,便皱纹暗长了年华,落寞庸腐了光阴。 而那端然于照片深处的,是彼时鲜活柔软的女子,似曾相识却也如若踏花归去的马蹄声渐次遥远。只琐记着曾经的日月光华罢了。而于此程烟尘尽处,那便是风月微澜里洁净美好的驿路梨花,任是清香与馥郁,也都是旧时明月一去不返了吧。